习惯残忍。
*
血。
我抬起了头，看着温暖的光芒逐渐被血红色掩盖。
滴答。
粘稠的红色液体，顺着刀刃的边缘滑落。
滴答。
滴落在血泊之中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。
忍住要吐的欲望。
不要退后。
不要放弃。
不要心软。
不要忘记自己是谁……
真岛有栖，真岛有栖，真岛有栖。
真岛家的最后一代子嗣。
我的名字死真岛有栖。
坠落的少女。
蓝色的印记缓缓消散，双手上包裹着的虫类的鳞片也一枚枚脱落，露出内部略显苍白的少女肌肤。
好疼。
蜕变是痛苦的，就像蝴蝶的破茧而出一般，扭曲的身体呼唤着解放，却又本能地惧怕着外界的冰凉。
好疼……
从骨头里长出来的鳞片脱落了，好疼。
从脊椎上长出来的翅膀脱落了，好疼。
好像身体都要被撕扯成碎片了一般。
好疼……
我咬紧了牙，视野一片模糊。
世界被染上了猩红色。
鲜血和骨骸。
残碎的梦境和思绪。
一点点崩坏的大地。
好疼，好想吐。
彻骨的凉风飒飒划过，忽地把我混乱的意识扯回现实。
冰冷的现实。
狼藉。
反差。
现实的寒冷闯入了我的世界，眼前是虫巢的废墟。
母巢的尸体在我的对面。
那已经失去了灵魂和温度的，死气沉沉的尸体。
绝望的色彩弥漫了整个虫巢。
身边的异虫都不约而同地站在了原地，如同一尊尊没有神智的雕像一般，散发着灰黑色的死气。
死气……
母巢的额头上是我的匕首。
异虫的外骨骼制作的匕首，捅进了异虫的身体，沾上了异虫的血。
我杀死了同类。
我……杀死了……异虫……
窒息感，绝望感，压迫感，干渴感，哭嚎出声。
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！”
双腿瞬间没有了所有的力气，不自觉地跪坐到了地上，身体无力前倾，双手紧紧掐着自己的喉咙，无意间早已忘却了轻重，手指狠狠嵌入皮肉，殷红的血从手指之间留了下来，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。
好痛苦……好痛苦……好痛苦……
明明以前根本就没有认识过他们，明明数年以前还把他们当作是世界上最恶心的生物。
可是为什么——
好痛苦……
“咳、咳啊——”
胃液混杂着血一起涌了上来，顺着食道一路向上，干哑的喉咙最后的努力也被击溃，散发着铁锈的恶臭的液体倾泻而出。
喘气……喘气……喘气……
血泊中映出了我的脸。
真是可笑啊……真岛有栖……
右肩膀已然被异虫刺穿，身体各处都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，粉红色的肉翻了出来，和衣服黏在一起，稍稍一动都会火辣辣地疼。
真是可笑啊……
【这也是通往你所谓的和平的必经之路。】
金先生的话在脑中回荡了起来。
必经之路……
像这样的事情……我还要做多少次……
伸手，用力抓住了胸口的衣服，紧紧咬着牙齿。
指尖传来了湿润的冰凉，不过这一次不是汗，而是异虫的血。
还要做……多少次啊……
“二号虫巢……摧毁完毕……”
一定要……去习惯……
习惯变得残忍才行……
*
“嘶！”
“你还真是不爱惜自己啊。”
绷带缠上了伤口，压迫感带来了阵阵刺痛，针扎进肉里一般滚烫。我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，手指上的经络都不自觉的变得僵硬了起来，甚至无法活动。
真雪老师叹了口气，索性治疗也到了最后阶段，将绷带末尾轻轻固定，然后哈得吁了一口长气向后倾倒了下去，大字型躺在卡隆身上，看着天空发呆。
“你居然真的去做了呢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没事么？”
“嗯，已经好多了，就是肚子这里还有些疼——”
“蠢货，没问你那个。”
真雪老师白了我一眼，伸出手，戳了戳我的胸口。我不自觉地红了脸，慌忙用双手捂住，侧过身去，伤口处却又极度不合时宜地传来了一股刺痛，我措不及防地叫出了声。
“真、真雪老师？”
“心理怎么样了。”
“……欸？”
“在承认自己是异虫之后，这是你第一次，杀死自己的同类吧。”
真雪老师望向我的眼神带上了一丝严肃。
我眨了眨眼，那时候的可怕记忆又一次浮现出来，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，慌忙偏过脸去，避开真雪老师的视线。
“……我已经好多了，真的。”
“……”
脑袋后面传来了一下突然的敲击，继而是柔和的抚摸，一瞬间好像感觉到了妈妈的温暖，一直紧紧绷着的内心也松弛了下来，我扭过头，才发现眼角又开始有眼泪渗出来了。
“就知道逞强。”
真雪老师笑了笑。
卡隆识相地沉默着，摇篮一样缓缓地摇晃着。
“对了，作为给你的鼓励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。”
“……嗯？”
“杰弗逊老师，有消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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